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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夜撸2014 依经立义:纳兰性德赋学尊体领悟论
发布日期:2024-12-12 04:17 点击次数:166
【后生论坛】夜夜撸2014
作家:倪晓明(大连大学文学院讲师)
赋自汉代兴起以来,时历六朝、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,体更骚、散、骈、律、文、股、俗,“尊体”是勾搭赋学发展史的伏击论题。纳兰性德以词学著名于世,与朱彝尊、陈维崧并称“清词三各人”,但其赋学建树不应忽略。本文以纳兰氏赋学尊体领悟为中心,从泉源与体制两个维度挖掘其“依经立义”的尊体领悟,并蚁合纳兰赋谈谈赋论与赋体之间的鉏铻之处。
“诗、赋一都”的泉源推尊
纳兰所撰《赋论》是清代较早的单篇赋论文章,聚合体现了纳兰“赋源于诗”的尊体领悟。《赋论》云:“诗有六义,赋居其一。《记》曰:‘登高能赋,可为医生。’《诗》一变而为《骚》,《骚》一变而为赋。屈原作赋二十五篇,其原皆出于《诗》。故《离骚》名经,以其所出之本同也。于时景差、唐勒、宋玉之徒,接踵而作,而原之同期,大儒荀卿亦始著赋五篇。”(《通志堂集》)纳兰将赋纳入《诗经》《楚辞》的文学流变谱系之中,以《诗》为骚、赋之本源,视辞赋为诗骚流变养殖的成果。
这种文学溯源层面的谱系论,源自班固《两都赋序》“赋者,古诗之流”的不雅点,这一结论旨在举高辞赋的实用价值,通过尊《诗》的式样竣事赋体的推尊。但是,纳兰不仅停留在“诗、赋”或“诗、骚、赋”的泉源推演,而是膨胀到多种文学的流变之中,并将《诗》视为众体之源:“《诗》变而为《骚》,《骚》变而为赋,赋变而乐府,乐府之流漫浸淫而为词、曲,而其变穷矣。穷则必复之于经,故能以六经捏万世文章之变,即诗、赋一都,犹不错见贤东说念主正人之用心。”(《通志堂集》)纳兰以为,由《诗经》导源,历经楚辞、汉赋、乐府、宋词、元曲,中国古典文学的文学谱系真的得以建造。文学随时嬗变,但勾搭其中的正人之心却绵延赓续。据此,纳兰的解读强调赋的讽谏精神与比兴功能,强调以赋见贤东说念主正人之用心。因为赋体具备了与《诗》调换的讽谏功能,故“诗、赋一都”,本体是以“尊诗”的式样尊赋。
纳兰“诗、赋一都”的文学推尊,有其特定的文化语境。康熙皇帝为《历代赋汇》所撰绪言言:“赋者,六义之一也。风、雅、颂、兴、赋、比六者,而赋居兴、比之中,盖其敷陈意义,抒写物情,兴、比不得并焉,故赋之于诗,功尤为独多。……唐宋则用以取士,当时名臣伟东说念主相似多出其中,迨及元而始不列于科目。朕以其不可尽废也。”(《历代赋汇序》)清初国势正盛,君王可简略进行领悟口头建构,赋体恣意滥用、润色鸿业的属性与施政需求相吻合。同期,赋的功用属性使其永恒充任仕宦采选的必备科目,无论汉魏六朝之献赋,也曾唐宋以降的考赋,赋体均有为管辖阶级彩选东说念主才的作用。康熙以赋继诗,恰是看中了赋体在颂德、选材层面“功尤为独多”的特质。随后,毛奇龄《田子相诗赋书籍序》,叶方蔼《御试南苑赋有序》,王修玉《历朝赋楷序》纷繁响应,纳兰的《赋论》恰是在这种语境中生成。
纳兰“诗、赋一都”的文学推尊,合适古典政体模式下的文学期待。通过“赋源于诗”的逻辑适度,使赋具备了与《诗》附进的实勤恳能,这与管辖阶级对文人、文章的期待视线相相助,是“赋学它尊”的体现。固然,纳兰的不雅点有其辩证属性。其一方面有助于澄清“辞赋演义念”“雕虫电刻”的偏见,另一方面终究未能出脱经学阐释的苑囿。
以“经术”解“赋心”的体制推尊
纳兰对司马相如超过珍爱,称其为汉赋之“最著者”,并将相如赋的凸起建树归于经义之功。《赋论》云:“相如之词,虽称侈丽闳衍,失讽喻之义,然考之佚传,相如尝受经于胡安……由此不雅之,则知相如之赋之是以独工于千古者,以其能本于经术故也。”(《通志堂集》)纳兰将相如雄奇的赋风与经术相勾连,以为相如赋的建树与经学根柢密切干系。更进一步,纳兰将相如“赋家之心”阐释为:“其可传者,侈丽闳衍之词;而不可传者,其赋之心也。若能本来经术,以上溯其所为不传之赋之心,则所可传者出矣。”(《通志堂集》)对纳兰不雅点的合感性暂且无论,当先有必要归附其不雅念的成因。所谓“相如尝受经于胡安”之“佚传”,载于《三国志·蜀书·秦宓传》:“蜀本无学士,文翁遣相如东受七经,还教吏民,于是蜀学比于都、鲁。”据此,相如东受七经,随后蜀学称盛。赋论史上,好多学者把它四肢相如为“赋圣”的佐证,并对相如赋的经典化捏续助力(许结:《相如赋经典化史述》,《社会科学商榷》2021年第4期)。
纳兰的不雅点便源于赋学史私密传的“相如东受七经说”。这一结论有其合感性,也有其牵强之处。当先,从文本来看,辞赋文本的涵容性极强,如《上林赋》侈谈皇帝园林之盛,言山势则“崇山巃嵸,崔巍嵯峨”,叙草木则“茈姜蘘荷,葴橙若荪”,述果木则“枇杷橪柿,楟柰厚朴”。(《史记·司马相如传记》)同旁奇字推而广之,夸饰铺排类举握住,如果莫得深厚的小学教训,势弗成办。而况,刘向、刘歆父子叙列汉代学术,列六艺、诸子、诗赋、兵书、术数、方技数略,纳兰所谓“经术”大致与“六艺”相对应,而《六艺略》中包含“小学类”,收录司马相如撰《凡将》,扬雄撰《训纂》《仓颉训纂》在内的12部著述。从这个兴致兴致上讲,纳兰以为相如辞赋成绩于小学是合理的,但能否将相如之“赋心”与“经术”之间确信径直关系?
从现有文件来看,“赋心说”较早见于《西京杂记》:“赋家之心,苞括天地,总览东说念主物,斯乃得之于内,不可得而传。”这一表述主若是对辞赋创作体验的归附,对赋家心通万物、妙契鬼神的创作教训的描画,尤其是英敢于对“苞括天地,总览东说念主物”的“物”的铺陈与掌控,与司马相如赋的“铺采摛文,体物写志”密切契合。蚁合赋论史来看,扬雄称“长卿赋不似从东说念主间来,其神化所至也”。王世贞论“赋迹、赋心”云:“作赋之法,已尽长卿数语。大抵须包蓄千古之材,樊笼天地之态。”刘熙载《艺概·赋概》亦云:“赋家之心,其小无内,其大无际,故能随其所值,赋像班形。”诸家对“赋心”的讲述均立足于相如赋凌空蹈虚的雄奇之风,经术则以中和公说念的实用性为鹄的,二者一奇一正,一虚一实,恰成对立之势。
履行上,蚁合纳兰性德自己辞赋,也能看出“赋心”与“经术”之间的鉏铻之处。纳兰性德赋现有五篇,离别为《金山赋》《五色蝴蝶赋》《自鸣钟赋》《雨霁赋》《灵岩山赋》。从文本来看,五赋总体呈现出“崭新娟秀”的文学作风。《五色蝴蝶赋》铺写蝴蝶的色调时,连用二十六个比方:“或玄如阆风之鹤,或赤若炎洲之雀。或黄如金衣令郎,或缟若雪衣慧女……”二十六次比方,极尽辞采娟秀之能事,使汉赋“极声貌以穷文”的夸饰之风得以罗致,将刘勰“赋者,铺也。铺采摛文,体物写志”的文学风貌得以落实。又如《雨霁赋》云:“鹊刷羽以出树,日穿漏而逗光。远山皎兮如沐,活水奔兮若狂。园林被濯以呈彩,草砌迎熏而异香。密筱摇烟而挺翠,幽兰含露而腾芳。鱼喁喁以噞水,蝶款款以轻扬。炉烟直而缭绕,琴韵调而铿锵。”王国维《东说念主间词话》指出:“纳兰容若以当然之眼不雅物,以当然之舌言情……北宋以来,一东说念主云尔。”纳兰之赋与其词一都,皆以崭新当然为尚。但是,文学风貌的“娟秀”与“崭新”,固与纳兰“赋心”相关,却很难与“经术”有涉。从这个兴致兴致上讲,在赋论的建构与赋体的自强之间的确存在矛盾之处(易闻晓《赋论建构与赋体自强》,《光明日报》2023年6月26日13版)。
纳兰将“赋心”等同于经学本位视域下的贤东说念主正人之心,是赋体功能指向的尊体论,但徐徐隔离了辞赋安定层面的创作论。如果从“赋兼才学”角度对纳兰的不雅点加以衡量,则其以为相如赋受益于“小学”“经术”的评价合适辞赋尚“学”的特征,却冷落了赋体控引天地、错综古今的尚“才”属性。
总体而言,纳兰《赋论》对辞赋泉源、体制的解读反馈出“依经立义”的尊体领悟,既与赋论史的“尊经”传统相关,亦然清初文教怡悦的反馈。但是,“以经解赋”的语言建构,与赋体创作之间存在隔膜之处也天花乱坠。
自慰自拍《光明日报》(2024年12月09日 13版)夜夜撸2014